采访 | 四月
撰文 | 四月
过去五年,阿里在全球人工智能的激烈赛道上悄然跑进了第一梯队,背后一群以达摩院称号对外示人的科学家群体愈发神秘撩人。
这是一群野心勃勃的科学家,亲手打破旁人艳羡的舒适区,踏入充满禁忌的未知地,只为寻觅更广阔的舞台。他们一生都致力「求证」,或于学术理论,或于技术价值,并愿意承担随之而来的冒险和境遇窘迫。
这五年,阿里经历了人工智能技术长征的发端与突围,而他们,也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冒险与自证。
初见之时,你或许会讶异他们滔滔不绝地谈起「买单」、「落地」、「规模化」等商业味浓厚的字眼,全然没了学究气,仿若一位身居一线的创业者心心念念……
直到你听说过那段既艰难又幸运的岁月,一切便了然于心——唯有越了解真相,才会变得越务实。
人生的绝妙之处也在于此,改变他们的不是早年风光的求学路,也并非当下所拥有的物质地位,而是源于一次又一次被质疑和误解后的绝地「自证」——不同于象牙塔里、试验台前的公示推理和仿真验证,商业场上的「自证」需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业务指标和实际效果,正如阿里办公区里那句随处可见的标语——「NO DATA,NO BB」。
强压之下的「自证」氛围造就了科学家们近乎苛刻现实的技术价值观。
待繁务卸下,他们重拾赤子之心,沉浸于算法公式和理论推理的乐趣。但人生并不总有自由浪漫的时刻,更漫长的是披荆斩棘的孤独与煎熬。
通过和近十位阿里巴巴人工智能科学家的对话与交流,本文试图还原阿里打造人工智能技术体系的荆棘路,以及路途中科学家们的内心征途。
1 . 既艰难又幸运
多年以后,遇上北京的雾霾天,漆远没准依然会想起那个加班的春节——西大望路的阿里妈妈会议室里,一桌人戴着口罩开着会,工位上的空气净化器呼呼作响,窗外是望不到对面楼的雾霾天。
回国前,漆远已经在脑海中罗列过一连串的适应清单,以备回国后的各种挑战,而「迷雾危机」大概是被遗漏的最重要的一条,它不仅来自于北京的天气,还包括那个大胆的决定。
漆远曾走过一条无数理工男梦想的坦途:31 岁麻省理工大学博士毕业,39 岁成为一流大学终身教授,定居美国,拥有宽敞明亮的实验室和独栋别墅,一位美丽的太太以及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年两次固定的长假足以让他兼顾工作和生活的完美平衡。
直到一次大胆的决定,漆远亲手打破了这种平衡。在拒绝谷歌、Facebook、百度等公司的邀约后,漆远决定归国到杭州工作,选择了当时看起来「最没有技术范儿」的阿里。
2014 年 9 月 19 日,时任阿里巴巴合伙人的王坚带着漆远来到纽交所,共同见证了阿里巴巴的上市,7 位敲钟人全是阿里电商的买家和卖家,却没有一位是科学家。
面向华尔街,这家彼时市值 2400 亿美金的公司并不满足被定义为一家「电商公司」。他正在谋划一个崭新而宏伟的「想象力故事」,以便让公司在未来获得更强劲的增长动力。
他明白,前沿技术会是这个故事的主角,紧接着 iDST(数据科学与技术研究院 Institute of Data Science & Technologies)宣布成立,漆远和金榕成为早期创始人。
但彼时彼地,故事听起来不免有些冒险主义——中国互联网市场仍处在模式创新的初级阶段,一家以商业利益为本的企业凭什么打造技术驱动的研究院?国内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营运模式可以参考。
未知的挑战首先降临到了早期创始人和研究机制身上。
漆远,现达摩院金融智能实验室 负责人
加入阿里后,漆远接到的首个任务是打造一套大规模机器学习平台,落地到淘宝的广告平台阿里妈妈。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手里攥着两千万特征,14 天的数据。由于数据量太少,他计划积累到半年数据后再启动。
同时,他还提交了一份申请数千台服务器的计划。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直到现在一块英伟达的计算卡仍然要价 2000 美金,计划讨论后就被否决了。
等了半年,服务器仍没有拨下来,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当时没有 GPU 集群,整个集团都没有」,漆远说道,「同事们认为,『你们这帮教授老师过来,基本不懂业务,也不懂技术』」。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漆远的团队陷入了不能「自证」的悖论里:没有 GPU 集群,如何证明自己的算法和技术高效?不能证明自己的算法和技术高效,如何争取到 GPU 集群?
漆远曾试图据理力争,僵持状态几近半年,「团队一度走在解散的边缘」。
金榕是 iDST 的另一位创始人,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终身教授,曾获得过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奖(漆远也获得过该奖)——有超过 200 位诺贝尔奖得主都获得过这个奖金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