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估计,晋江现有 5000 条传统生产线,假设每条改造成本百万元,这个市场可以支撑好几家上市公司,放眼晋江所在的泉州地区,市场更大。在 3C 等领域应用已经成熟的工业机器人,在转向传统劳动密集的制鞋过程中,却面临诸如工艺柔性要求高、成本约束严苛等问题。制鞋的非标性不仅困扰着技术方,也让成本敏感的制鞋企业对自动化望而却步。单点技术突破、逐环节改造,最后扩展至整体生产线的更新升级,成为当前业内比较一致的选择。本地传统文化与科研力量的薄弱也意味着转型升级需要外部力量的激活。
采访、撰文 | 微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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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半,乘车从晋江市区到陈埭镇,不过 10 分钟。镇上几乎看不到出租车,行人也不多,只见私家车和电动车自由畅行。因为还不到九点以后,许多门面还关着门,绝大部分是鞋材、鞋机生意,偶尔点缀着几家茶叶店。
路边,偶尔看到一座两三层小楼,虽然还挂着某某鞋业、某某餐馆的牌子,但墙体已露出红砖,杂草从砖块缝隙间挺身而出。纠缠不清的电线吊在墙外,远远望去,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现在冷清些了,五六年前可不是这样,你要是那个时候来,街上都是人,车根本开不进来。」网约车徐师傅说。他是晋江本地人,今年刚满四十,贷款买了一辆吉利跑滴滴,月入能有一万多。这里也流传着「睡不着的晋江人」、「做梦都想当老板的晋江人」的说法。
陈埭镇是晋江鞋业发源地,这个面积不足 36 平方公里的地方目前登记在册的鞋材公司、制鞋企业,大大小小有 7000 多家,上市公司有 14 家,制鞋已经是一个千亿产业集群。在内地,能上这个规模的产业多半是重工业。
只要是本地人,多少都能说上点儿鞋的事情。大企业壮大后陆续搬离这里,镇上自然冷清些,但在徐师傅眼里,这和莆田也有很大关系,「那边制鞋工艺很先进,也舍得用料,也从这里挖走了师傅。」
一条通向大海的河涌将陈埭镇分成两边,两边居民也多以丁姓。据说,陈埭的丁姓人全都是阿拉伯人的后裔。驱车经过岸边,河涌碧绿,过去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早已消失。镇上最大的用工市场——西坂招工市场,就在岸边不远处。
六月暑期正值淡季,并不大的简易建筑在零星几家鞋企衬托下,显得格外空旷。贵人鸟、安踏、乔丹的招工板前,偶尔会出现一两个前来问询的人。红纸黄字写就的工资福利,大多超出我的常识范围。比如,辅导工人子女的四点钟学校、节后准时返岗奖励、带工奖,而熟悉的五险一金,却不见于字里行间。
「有保底,一天 130,超过按计件算。」或许是因为用工心切,一位招聘人员不厌其烦地为我作答。所有企业的针车都在招人,针车主要是做什么?「针车工不好做,要扶稳手里的料,让针脚走齐。」
晋江本地人口约 100 多万,外地人口更多,约有 130 多万,主要来自江西、湖北、四川、贵州等中西部地区。他们多为青壮年劳动力,成为晋江本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从这个角度来看,晋江未来经济增长,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外来劳动力的流向变化。不过,抢夺 AI 人才新闻争相出现在各大媒体头条,劳动力人口流动变化却被媒体有意或无意折叠。
以人口输出大省四川为例。近几年跨省流动规模逐渐减少,农民工向省内回流趋势明显。在王化勇(化名)看来,互联网经济比如外卖、网约车虽然转移了一部分外来劳动力,但当下的用工难主要和西部大开发、乡村经济振兴有关。这位土生土长福建人从本省一所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后进入晋江政府部门,从事科技创新工作。
数据显示,2017 年四川省内务工的农民工平均月收入为 3578 元,省外务工农民工平均月收入为 3801 元,收入差距逐渐缩小。留在离家近的地方,既方便照顾家庭,也可节约一部分通信、交通、食宿等费用,「如果晋江本地开 5000,内地开 4000,他们肯定不会来这里。」王化勇说。
尽管大型鞋企开出的最高工资可达 8500,但前提是「旺季、从早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半、没有休息,拿到这个数不是没可能。」一位鞋业公司针车部门负责人说,目前针车普工的工资一般 3000 多,技术工人可拿到 5000 左右。
除了招工难,用工难也困扰着企业。今天在安踏做的员工,明天出现在特步,很常见。九零后的管理成本也不低。媒体曾报道一家鞋企仓库突发大火,事故原因是年轻员工违规给电动车电池充电。和七零、八零后不同,九零后普遍讲求个性,权利意识也强,不愿意加班,即使加班也敢要求加班工资。「有时,劳动合同没有解除就离开公司,后续行为会给公司带来风险。」李刚说。年初,他领导的武汉理惠诚机器人公司拿到了安踏的自动化改造订单。
李刚还列举了几个数字,几年前,某大型制鞋企业满岗约需 5.5 万工人,这个数字正在逐年减少,前两年已经少了 1 万多人。「劳动力减少,并非企业为了降本刻意裁员,也不是因为对劳动力需求的增加,而是劳动力数量的绝对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