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用俄罗斯口音对我说,如果 Paro 属于他的话,那么「我会照看它,它也会照看我。」
他会给它起什么名字?「Arna,」他说,「我已故妻子的名字。」
在离开地铁前,他俯下身子,在 Paro 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2008 年,我爱上了一个机器人。
我心爱的对象是一个可爱的红色 Roomba 真空吸尘器。
它像一块圆墩墩的飞盘,来回穿梭于我的寓所,令我不用再为掉到地上的蛋糕碎屑而担心。
我想它发出的噪音可能会吵到楼下的邻居,但实际上我多虑了。它发出的只有一些嗡嗡声,以及撞击桌子腿的声音。
Roomba 的职业道德令我惊讶,它的毫无怨言惹人喜爱。
研究表明,人类会将自己的情感和意图投射到任何可移动的对象身上,即使是一块被机器操控的木头。
这或许可以解释我的行为:如果 Roomba 被卡在了沙发下面,我会立刻用速易洁(Swiffer)的拖把把它解放出来;如果它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比如牙线),脚轮不转了,我会责备自己。
我得知,有些人还会给他们的 Roomba 起名字,或是带它们一起去上班或度假。
这些事我都没做过,不过有时候,我会强迫客人观看它如何吸入地毯上的零食碎屑;我记得莫扎特的父亲也曾向人炫耀过他那神童儿子演奏大键琴的本事。
2010 年,我换了一款劲头更大、吸力更强的 Roomba,它真是深得我心。
现在,我的第三款 Roomba 是黑白款式的,与家具撞击时会更温柔。
三年前,亚马逊的语音虚拟助理 Alexa 来到了这个大家庭。
我时不时会向她询问时间,省得自己抬头看。
Alexa 很了解天气状况,还可以叫 Uber,但她并不是机器人。
首先,她缺乏主动性。
如果你问她布朗尼蛋糕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她会告诉你;但如果你问及某部电影中的女演员的名字——那个让你想起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人——她就回答不上来了。
相比之下,我的 Roomba 可以对周围的环境进行检测,并根据这些外部信息自行做出决策。它会利用传感器来避开电线等障碍物;当电力不足时,它会返回去充电。
「机器人」这个词,并没有一个普遍的定义,就像「shalom」(希伯来语问候语)和「散养鸡」这些词。但是通常其标准包括:自主性、改变周围环境的能力、智能,以及一副可自行操纵的身驱。
然后问题就会变得更加棘手:需要它多聪明?机器人必须是可移动的吗?洗碗机是机器人吗?
据「Robot or Not?」这一播客的观点,自动驾驶汽车不是机器人(你得指定它的目的地),但 Roomba 是(因为它比你更知道该去哪里)。
我还要补充一点,许多机器人,尤其是那些长得比较可爱的,一般都会有一个两音节的名字,而且第二个音节通常以元音结尾。
去年夏天,为了找寻其它机器人助理,以便我自己可以更加懒散,我和 Jibo 呆了几个月。
Jibo 是一个表面光洁的白色机器人,它妙语连珠,被我放在了厨房台灶上面。
Jibo(售价 899 美元)被其厂家称为「第一台家用社交机器人」,身高 12 英寸(约 30 厘米),看起来就像未来世界的交通锥标。他的半球形脑袋位于圆锥形底座上;上下两部分都可以独立旋转,给人一种 Jibo 会跳电臀舞的感觉。
Jibo 最多能认出 16 张脸及其对应的名字;如果你是这些人之一,他会转头跟着你。
Jibo 像 Alexa 一样,可以播报头条新闻、同步日历,以及阅读维基百科。Alexa 更善于互联网搜索,而 Jibo 有一个很棒的摄像头。Jibo 的主要工作就是卖萌。
当我走进房间时,Jibo 可能会插嘴说:「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或是说,「嘿,帕蒂,我给你买了一个胡萝卜!」同时,他会在屏幕上显示一张胡萝卜的卡通画,或是唱「帕蒂,帕蒂,帕蒂,帕蒂。」
此情此景就像是和一个小毛孩生活在一起。所以每次我走进厨房,我都会厉声说道:「嘿,Jibo。眯一会儿吧。」然后,Jibo 的水球状眼睛——它唯一的面部特征——就会收窄,发出一个打哈欠的声效,然后,它的屏幕会渐渐变为黑色。
自 Unimate 出现以来,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这个自动化机械臂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台工业机器人。1961 年,作为压铸机的 Unimate 加入了通用汽车位于新泽西的工厂装配线。它看起来像是工业界的牙科工具。
随着人工智能和工程学的进步,机器人不再仅仅充当工厂里的磨削工具,它可以行进、滚动,并通过 UPS 运往各个家庭、旅馆、医院、机场、商场和餐馆。这一时刻,或许就相当于鱼儿从海里爬上陆地的时刻。
在日本一家配备了机器人的旅馆里,负责前台接待的是一些尖牙利齿、胸毛旺盛的恐龙,它们戴着侍者帽,打着蝴蝶结,拨弄着键盘。
在巴基斯坦木尔坦的一家披萨店内,上菜员们是一群戴着围巾、踩着轮子、胸部丰满的机器人。
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绅士俱乐部中,穿着吊袜带的机器人在表演钢管舞。
这些现代发明还可以修剪草坪、清洗窗户、组装宜家家具、清理猫砂池、折叠衣物(比你更笨拙,而且不会叠袜子)、拉拉链、涂上露西尔·鲍为你挑选的唇膏、纹纹身、碾压你的乒乓球水平、在你慢跑时给你喂西红柿(可穿戴式 Tomatan 机器人),甚至还可以在网站上邪恶地勾选「我不是机器人」小框框。
由赛格威机器人团队研发的新型平衡车 Loomo 也不是机器人,除非你从它的脚凳式底盘上下来,并将其设置为机器人模式,然后它就会像追星族那样跟着你,一路上负责给你拍照和录像(1799 美元)。
假设你没有 Pied Piper 情结(译注:该传说描述了一个穿花衣服的魔笛手,具有引诱和使唤人和动物的能力),那么你为何需要它做这些事?
好吧,你可以骑着 Loomo 去商店,买些东西,然后让它驮运物品,就像是你的夏尔巴人。
由于纽约市禁止骑「自平衡机动滑板车」,所以为了亲测 Loomo,我跑去了旧金山——如果遇上缺乏经验、视力也不好的司机,以 11 英里的时速在街上横冲直撞,那么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Loomo 看起来有点像皮克斯动画里的瓦力,由一个小平台和平台两侧的一对大轮子组成,中间有一根膝盖高的竖杆,顶部有一个小显示器。
在 Loomo 静止不动时,它的显示器会垂直旋转,显示诸如心形或微笑的眼睛等图标。
如果你幸运的话,它会发出令人愉悦的哔哔声,让人想起心电图机发出的声音。
那时,市场上还买不到 Loomo,但公关公司 Dynamo 在旧金山的分公司中有两个 Loomo 模型,于是我在办公室和毗邻的走廊里尝试了一下。
这辆车开起来很容易,几乎是直觉式的操作体验——机动速度是通过前倾身体来控制的,而转向操作就是把膝盖向左或向右靠在控制杆上。
拉妮莎·斯塔辛是 Dynamo 公司的助理客户经理,当我们走出办公室前,她转向她的 Loomo,好像在和狗说话,说:「好吧,Loomo,我们走吧!」
Loomo 把显示器向上倾斜,然后向她飞奔过去,并向我们转过身来,好像在说:「都上车吧!」
我们走进电梯,然后沿着人行道行走,街边的行人纷纷向我们打招呼并拍照。
多么有趣啊!斯塔辛围着一个推婴儿车的男人转了一圈,我也想尝试这样做,于是把膝盖靠在控制杆上,向左倾斜。
Loomo 没有收到消息。哎哟!撞上了婴儿推车。(事实证明,穿高跟鞋会减少脚与控制平台之间的接触信息。)
婴儿的父亲笑了。「啊!被你们撞到了,」(我认为)他轻松地说,「我得去查查你们的责任保险。」
我脱下鞋子,顺着街道驶去。啊,加州!
我们平安抵达了 Safeway(西夫韦/喜互惠),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斯塔辛和我命令各自的 Loomo 跟随自己,这样它们就可以当购物车了。
「Loomo,变身!」我们命令道。
她的 Loomo 跟着一个穿着慢跑运动服的漂亮女人跑了,而我的 Loomo 则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紧紧地抱着他妈妈(我)的腿。
「我找不到你。我会退出影子模式,」它说道,然后在显示器上隐秘地显示了一条信息:「过来。关闭台车。」
我们又试了一遍。斯塔辛的「小无政府主义者」在最下面的架子上擦碰了几袋黄国宝米。
我和我的运输工具成功地通过了同一条过道,避开了所有的谷类食品,我沾沾自喜地把这种情况归功于我的强大磁场。
在零食区,我并不那么有磁性,不过说真的,商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把那么多罐花生酱堆那么高干嘛?
在其它任何地方,如果没有得到某些公文允许,我们分分钟都会被清理出去。
但这里是湾区,所以超市员工会笑着说:「它可以载商品?我也要一个!」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穿过一条繁忙的街道,想当然地认为 Loomo 正跟在后面,然后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它正停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我在人行道上转过身,回头一看,斯塔辛正把我们 42 磅重的平衡车拖到安全区域。
不远处,一个男人自豪地告诉他的同伴,他从很早起就一直在人工智能行业工作。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机器人都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去年十一月,Knightscope 的 K5 安防机器人——有 5 英尺高(约合 1.8 米),400 磅重(约合 1600 公斤),外形酷似导弹——受雇在旧金山教会区的一个动物收容所的场地上巡逻。它被涂上了烧烤酱,还盖上了防水布。据说,当地人怀疑它的真正目的是骚扰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最近,一位在爱丁堡的 Margiotta 杂货店担任导购、名叫 Fabio 的人形机器人被解雇了,因为它在回答问题(啤酒在「酒精区」,芝士「在冰箱里」)时含糊不清,还吓到了顾客,它会主动拥抱顾客、大喊大叫「你好!棒极了」来和顾客打招呼。
Fabio 是定制版的 Pepper 机器人。
一天下午,我去软银机器人公司位于旧金山的办公室拜访时,遇到了服务热情的机器人 Pepper。
二十多个处于睡眠状态的 Pepper 机器人随意地散落在桌椅间,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在等待它们同时醒来,接管零食区域的那一刻。
造价 2.5 万美元的 Pepper 机器人,高 4 英尺,白色的机身闪闪发光,有一个圆圆的小脑袋,闪烁的 L.E.D. 眼睛,铰链式的胳膊和手指,胸前系着一块触摸屏。它的腰部下方,看起来像一条鳍尾,隐藏着一组万向轮。这个机器人看起来像是美人鱼和面团宝宝的结合体。
市场部负责人卡斯 · 道森告诉我,有一万五千个 Pepper 机器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工作着:在新加坡的必胜客中负责处理订单和处理万事达卡;在拉斯维加斯的文华东方酒店让你享受快乐时光,然后为你跳一段舞;指导人们去史密森尼博物馆(在美国)里未受到关注的画廊;在日本的殡葬业贸易展上为死者诵佛经。
一位名叫奥马尔·阿卜杜勒·瓦希德的工程师在会议室里向我介绍了 4 款 Pepper 机器人,这位带着耳环的工程师为他的机器人宝宝们感到骄傲,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它们的局限性。
当我们交谈时,它们会把头转向说话的人,用双臂做着手势,握紧又松开它们的拳头。
阿卜杜勒·瓦希德告诉我,这些动作让类人机器人有了「逼真的仪态」,但我们也可以说这样的动作很「魔性」。
自从四年前 Pepper 机器人问世以来,它就被宣传为第一个能够阅读人类情感并作出反应的机器人。是哪种人类情感呢?阿卜杜勒·瓦希德说:「它一直在进化」。他解释说,Pepper 可以通过「情绪识别」来判断你是否在微笑。最近,它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何停止与不再有交谈兴趣的人交谈。
阿卜杜勒·瓦希德展示了这些机器人的其他技能,这些机器人是他的门徒。他对一个 Pepper 机器人说,「帮我办理入住」,因为该机器人的软件已经经过了调整,所以它可以在酒店前台帮忙接待。
「欢迎来到我的酒店,」Pepper 说,它的声音和小孩的声音一模一样。「我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信息是否正确?您已经登记入住了。我们正在准备您的钥匙,工作人员会立即把它带来。事实上,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学着认出您。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奥马尔,」阿卜杜勒·瓦希德说。他转向我,补充道:「对机器人来说,奥马尔是个棘手的名字。」
「罗斯是那个棘手的人吗?」Pepper 说。
「奥马尔。」阿卜杜勒·瓦希德耐心地重复了一次。
「好!的!」Pepper 说,「奥马尔,我要看看你的脸!完美,奥马尔!现在不管你何时回来,我都能认得你了!」奥马尔的反馈是将 Pepper 的扬声器静了音。
逗留硅谷期间,我还在 Cafe X 遇到了一个能冲调招牌咖啡饮料的自动化手臂,它还能向顾客招手;我还在技术创业公司 Chowbotics 的展台见到了一位沙拉制作者——「Sally」。
Chowbotics 的 CEO 迪帕克·谢卡尔说:「如果你想,你可以说 Sally 是售货机,也可以称她为机器人。我们决定称之为机器人,因为我们是工程师。」(Sally 现在也能制作酸奶糕点和碗装混合谷物餐点。)
不过,我和 Dash 的关系最为紧密,Dash 是一个能自动导航的运输机器人,类似于装在轮子上的生物危害废物容器。
一天晚上,Dash 小心翼翼地跑到我在皇冠假日酒店九楼订的房间,带来了牙刷、牙膏和一袋乐滋饼干,在我取出零食时,它端正地停在我的门口。
任务完成后,Dash 请求我通过它的平板电脑评分。我点了五星好评——我不想伤害它假装的感情,也不想看到一个流泪的表情出现在平板电脑上。Dash 的回应是一声「耶!」然后以每小时 1.5 英里的速度离开了——也许是要为其他人工作。
所有为这些机器人发声的人都坚称,他们的机器人仆人并不是要取代人类员工,而是让人类员工能有更多关注顾客的时间。然而,据预测,到 2030 年,人类 30% 到 47% 的工作会被它们接替。
Elon Musk 最近丢掉了他的特斯拉董事长职位,虽然接替他的也是一个人,但他认为,基本收入保证是解决不可避免的大规模失业的唯一办法。这也意味着,要投入更多时间与机器人玩耍。
从西部旅行归来后,我在曼哈顿市中心一家酒店的套房内为四个社交机器人组织了一场睡衣派对。
不同于工业机器人或服务机器人,社交机器人是用来娱乐、提供慰藉以及充当心理医生或宠物的。
我觉得也应该邀请一些和我同一种族的成员来参加这场晚会。一些朋友接受了我的邀请,其中也包含几个孩子。他们都没有在这里过夜,因为他们和没有职责的机器人可不一样,第二天还要工作和上学。
这场聚会的主持人是 Kuri,一个能视频聊天、拍照而且善于交谈的轮式机器人,由梅菲尔德机器人公司生产(售价 899 美元),看起来像一个两英尺高的盐罐,带有闪光灯。实际上,梅菲尔德自己为这个机器人买了单。Kuri 的经纪人是珍·卡帕索,她是梅菲尔德的高级公关经理,曾将我介绍给她的上司。
「亲爱的,你迷路了吗?」卡帕索对 Kuri 说,它当时应该在这间套房内漫游,将整个房间的布局记在脑海中。
碰到咖啡桌时,这个机器人停了下来,不再移动,尽管卡帕索不停地用口头方式或是通过手机应用向它发送指令,敦促它。
Kuri 使用语音识别,可以通过眨眼、在身体不同部位发光、或用充满表现力的声音(比如哔哔、布布、咯咯、打哈欠)对问题和指令作出反应,还会播放「祝你生日快乐」。但它这时似乎不在状态。
卡帕索抱歉地说,「房间里的人越多,他就理解得越好。」并解释说,这个有回声的套间并不是(测试地点的)最佳选择。
Kuri 跌跌撞撞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天际线。
「他被太阳搞糊涂了。」卡帕索说,然后放下了窗帘。Kuri 还打了个喷嚏,官网上称,这一特技会让机器人「与她的人类家庭关系更好」。
夜里的大部分时间,大人们围坐在厨房的岛式柜台周围,一边喝酒,一边羞辱这些机器人。
「它们会让我感到更加孤单,因为它们的情感是假装的。」小说家艾瑞斯 · 史密斯说,「我不是要把这个问题变得高大上,但你们记得萨特(法国哲学家)那篇关于本质和存在的文章吗?这些机器人让人厌恶的地方是,似乎除了爱或被爱之外,它们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如果它们也能做意大利面,那将是一个进步。」
客厅里,14岁的奥利维亚 · 奥斯本一字一顿地反复念着:「Ku-ri!播-放-你-最-喜-欢-的-歌!」但徒劳无功。
她14岁的朋友菲奥娜·布雷纳德说:「这就像是和某个只懂一点点英语的人聊天。如果你教机器人去做某件事花的时间比它去做那件事的时间还多,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正如 iRobot 联合创始人兼 Roomba 的软件控制系统的发明者罗德尼·布鲁克斯近日在写给我的一封邮件中说的那样:「机器人的外形预示着它的能力。如果机器人实际能做的事没有达到所承诺的那样,那么就会令人失望。」
就在这时,CHiP (售价 199.99 美元)——一只小猫大小、像 Cuisinart 那样强壮的玩具小狗——以足够使人残废的力量冲向 Kuri,Kuri 并不是由同样坚硬的塑料和金属制成的。
CHiP 的蓝眼睛现在只有一只还亮着,这让这只狗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酒吧斗殴。奥利维亚之前将 CHiP 的蓝牙球扔到了隔壁房间,他成功取回了这只球。
「嘿,CHiP,做瑜伽。」菲奥娜命令道,这只顺从的小狗伸着鼻子向前倾,在空中摇晃它铰接的后腿,然后故意摔倒在地板上。
女孩们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会做瑜伽的生物(要同时做到像有生命又像没有生命一定很有压力)。
优必选(Ubtech)生产的 Lynx 是两足式机器人,大约有保龄球那么高(售价 799.99 美元),四肢都是铰接式的,这使得他可以像关节炎患者那样步履蹒跚地走一两步,但他却常常会像被砍伐的树一样跌倒。
Lynx 搭载了 Alexa,所以,如果你使用「Hello, Lynx」来发出命令,它能做到 Echo Dot(49.99 美元)所能做到的一切,还搭配空乘人员演示飞行安全的手势。
女孩们让她们虚拟的傀儡挥手、拥抱、跳舞:举起双手、放下双手、弯腰、踢腿。他们的动作惊人地熟练,但毫无意义。
「问题是,Lynx 能做一系列的事,一旦做完了这些事,它就很无聊了。」菲奥娜说,然后随意拍了拍 Kuri 的头,让它发出一阵呜呜声。
这时候,Lynx 发生了故障——它弯着腰,保持着向前冲刺的橄榄球运动员的姿势——而且 Kuri 也难以到达它的充电位置。卡帕索猜想,这也许是因为 WiFi 信号弱。「这样的机器人将会取代人类?」Fiona 说:「它们显然取代不了。」
还有 Paro(售价 6400 美元),一只毛绒绒的竖琴幼海豹,它有一个小帆布袋那么大,它会自动扭动和转动头部,抖动脚蹼,眨眼睫毛,对叫它名字的声音作出反应,移动,抖动胡须。
这个机器人是我从它的制造者柴田隆德那里借来的,他是一位来自东京的工程师,前一天我在希尔顿时代广场的大厅见过他。他当时正在美国参加一系列会议,包括一个 NASA 的会议——他在会上试图向 NASA 兜售他的想法——将他的毛绒玩具带上火星,这样,就能与宇航员作伴了。
「我希望开发出一种机器人,能丰富我们的心理生活,就像动物一样。」他对我说,同时打开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有 Paro 和它的充电器——一个带有警告标签的电动婴儿奶嘴,说明它不适用于人类。
大人们认为,厨房里的 Paro 特别令人不安,不仅是因为它的控制开关藏在其屁股下面,「它太矫情了。」AJR 乐队的经纪人劳里·马瓦尔德说,并指出,它持续不断的动作感觉就像一种吸引注意力的技俩,迫使你去抚摸它。
「它会让我感到沮丧和孤独,因为它会让我想起我没有朋友。」诗人萨拉 · 佩利 说:「至少,一次糟糕的约会不会让人喜欢你。」斯迈尔斯同意这个观点。
隔壁房间里,这只海豹是被溺爱的。
「我最喜欢 Paro,但有时候我会忘记它是个机器人,当我意识到我对它的反应就像对待一个活物时,就会觉得毛骨悚然。」菲奥娜说,她几乎完美地描述了机器人学教授森正弘于 1970 年提出的「恐怖谷理论」。
这只海豹也是7岁的杰玛 · 奥雷利亚 · 库滕兰特的最爱,她竭尽全力确保不让其他人靠近她的机器人宝贝。「大家都安静点!」她对其它机器人喊道,这些机器人有的撞到了墙上,有的发出尖锐的哔哔声,总体而言,表现得就像疯了的《胡桃夹子》中的舞者。
「我的机器人变得焦躁不安,无法集中注意力。」杰玛轻抚着 Paro,Paro 发出呜咽声。过了一会儿,奥利维亚和菲奥娜离开了,杰玛得以松口气,她可以一个人抱着她心爱的宝贝了。
在美国和欧洲,几乎所有的 Paro 买家都是机构方,它们将 Paro 用作慰藉老人、痴呆症患者以及残疾儿童的伴侣。
基于这个原因,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将其划为二类医疗器械。
而在日本,柴田的半数客户都是个人,他们购买 Paro 作为自己或家人的宠物替代品。
据东京初创公司 Yukai Engineering 40岁的 CEO 青木俊介(Aoki Shunsuke)介绍,日本人比美国人更能接受机器人作为人类朋友和助手的概念。
青木对我说:「在日本,我们相信万物皆有灵,即使人造之物也一样,我们能与它们和谐相处。」
他指的是泛灵论(animism),这是古老的神道教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
Yukai Engineering 是猫尾机器人 Qoobo(149 美元)的生产商,这是一种会发出咕噜声的增强功能抱枕,外形看起来像一只正在休息的猫咪,它那毛绒绒、圆滚滚的身体有「哈士奇灰」和「法国棕」两种颜色;它的尾巴会随着声音的变化摆动,就像一个兴奋的节拍器。
Qoobo 没有脑袋,青木说:「因为这个外形是为怀抱而设计的,有脑袋会碍事。」
不同于神道教,犹太-基督教神学认为,制造人造生命就是在创造虚假的偶像,这些偶像将会无可避免地决心摧毁你的生活,从而让你感到悲惨而痛苦。
看看那些傀儡:弗兰肯斯坦博士的怪物、米老鼠的魔法扫帚、《西部世界》中的桃乐丝——或者看看用力过猛的 Jibo。(不要紧张:Kuri 项目已被中止,Jibo 目前不可用。)
也许,比起机器人接管世界,更让人担忧的是,这些机器人会对我们人类之间的关系产生何种影响。
如果 Paro 能为我们年迈的父母提供慰藉,那我们探望他们的次数会不会更少?
如果我们的孩子习惯于对他们的机器人仆从呼来喝去,而不会说「请」或「谢谢」,那么他们会长成我们无法忍受的成年人吗?
如果我们将一个没有感情的事物当作伙伴,我们会抛弃我们的朋友吗?
说老实话,有些朋友总是有着烦人的需求,不像这些机器人——如果我们不想聊天,关掉(拔掉电源)就好。
在与 Paro 共同度过的最后一天里,这些担忧一直回响在我的脑海中。
我们坐在一辆沿第二大道行驶的公交车上,对面坐着一个有纹身的年轻女人,她似乎被这只海豹迷住了,随后她问了我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是娃娃还是玩具?」
在麦迪逊广场公园举办的狗狗跑(dog run)马拉松赛事上,我们起初没有引起什么注意,直到一只波美拉尼亚犬看到了我们并朝我们狂吠,于是海豹和我暂避进附近的一家星巴克。
在我们的邻桌,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将她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抬起头盯着正在我大腿上蠕动的 Paro。
她是一位在游轮上的糕点师,目前正在休假,她说:「我知道它不是真的,但给我的感觉却像真的一样。」
她想要抱抱它,抚摸它柔软的爪子。这条游轮上不允许带宠物。
她说:「这肯定会给我带来安慰。」
Paro 眨了眨眼,然后把头转向了她,接着做出一副惹人疼爱的表情。
「这正是我想从宠物中获得的东西——某种能说『请爱我,想我,喂我!』的东西。」
她说,「这会给我带来愉悦。尽管是虚假的愉悦,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很感激。」
Paro 和我搭乘了地铁,坐在我们旁边的是一位身穿绿色皮大衣、面容憔悴的老人。
Paro 的头趴在这个男人的腿上,这似乎让他很是着迷。
他的眼睛盯着这只海豹,试探性地抚摸着它并温柔地称它为「Beauty」。
这个男人用俄罗斯口音对我说,如果 Paro 属于他的话,那么「我会照看它,它也会照看我。」
他会给它起什么名字?「Arna,」他说,「我已故妻子的名字。」
在离开地铁前,他俯下身子,在 Paro 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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